2012年8月19日,北京西直门地铁站。
伴随着地铁车门即将关闭的叮咚声,昌敬一个箭步冲了过去,想要赶上这趟列车。
很不幸,他晚了一步,身体被厚厚的铁门夹在中间,左右动弹不得。
这时原本拥挤的人群,突然伸出无数双手,拼命把他往里拉,终于在地铁启动前将他拽进车厢。
挤上地铁的昌敬,一边说着谢谢,一边平复心情,顺手在微博上记下这一惊心动魄的一幕,并在博文末尾备注:“死里逃生,要珍惜生命啊!”
地铁缓缓启动,昌敬透过窗户看到黑压压的人群,又转头望着车厢顶,叹了口气,心想:这种苦逼日子啥时候是个头?
此时距离昌敬加入百度不过半年。
在此之前,昌敬待过傲游天下、微软、腾讯,后辗转至北京魔图精灵科技。
来到北京魔图精灵,昌敬虽然职位有升迁,做了CEO,但工资却没涨多少。
2011年11月,百度收购魔图精灵,昌敬也被打包卖给百度。
一系列的工作变化,并没有给昌敬的生活带来多少好处。
在百度,昌敬作为一名高级产品经理,仍然做着自己最熟悉的工作。此时的他正因孩子的学费为难,在微博吐槽上学难、上学贵。
昌敬决然不会想到,软件背景出身的他,未来会去硬件行业创业,并一举成功,成为全中国最闲的一批人。
如今的昌敬,每天除了听取汇报,陪陪家人之外,就是踢球、参禅、研读《金刚经》。
从苦逼打工人到身价过亿,昌敬在财富自由这条路上,做对了什么?
1、机缘巧合出任魔图CEO,时来运转却被卖身百度
外界盛传昌敬的第一次创业,是魔图精灵。
但事实并非如此。
魔图精灵的第一任CEO,是浙大研究生宓(fú)金华。
2010年4月,创新工场到浙大宣讲时,宓金华带着简历去面试,却被告知创新工场不招产品经理。
但宓金华心想,来都来了,总不能空手而归吧?
抱着试一试的想法,宓金华还是参加了面试,并出人意料拿到offer,负责魔图精灵项目。
刚开始,魔图精灵只有不到十个人,宓金华带着团队一点一点把魔图精灵做大。
2010年11月,魔图精灵由一个孵化的小项目,正式注册为“北京魔图精灵科技有限公司”(下称魔图公司)。
三个月后,2011年2月,昌敬从腾讯离职,加入魔图公司担任产品总监,负责另一款基于拍照分享的轻社区软件「友图」。
彼时,魔图公司的主力产品「魔图精灵」已经有了数百万的用户规模;「友图」也正在更新迭代之中,发展形势一片大好。
但让人意外的是,魔图CEO宓金华和创新工场闹掰了。
2011年上半年,创新工场财务状况糟糕,便想把魔图公司卖掉,缓解财务危机。
作为魔图公司的CEO,宓金华认为魔图精灵已经有数百万用户,成长空间还很大,坚决不同意被变卖。
然而胳臂终究拧不过大腿:作为魔图公司的大股东,创新工场已经打定主意要卖掉魔图,身为团队核心的宓金华直接被扫地出门。
为此,宓金华曾公开指责李开复“这事儿做得不对”。
宓金华被迫离开之后,接替她的正是公司友图的产品负责人昌敬。
与魔图公司人事变动同时进行的,是创新工场007号员工张亮在寻找合适的买家,最终找到了百度。
百度收购魔图公司的原因很简单:智能手机和微信的相继崛起,向移动端转型成了BAT的重中之重,百度恰好缺一款图片处理软件。
坊间称,前百度副总裁、企业发展部总经理汤和松,当时负责整个百度的战略投资及并购业务,在筛选投资标的时,首先想到了创新工场。
汤和松与李开复是老朋友,魔图精灵既是创新工场的项目,又满足百度对图片处理类软件的需求。
因此百度最终花了1200万美元,将魔图精灵收编,昌敬及其团队也顺势进入百度。
在百度,昌敬继续负责百度魔图、魔拍、百度相册等项目,并结识了地平线创始人余凯。
2012年4月,前美国 NEC 研究院Media Analytics 部门主管余凯正式加入百度,担任多媒体部和图片搜索产品部高级总监。
百度前员工 Andy 告诉雷峰网,百度魔图最初直接对标美图秀秀,定位为一款工具类图像处理软件,会用到图像识别技术。
昌敬经常与图片搜索部门进行技术交流,在这个过程中结识了余凯。
2013年,百度魔图的爆火,可以看作是两人入职百度之后的一次巧妙配合。
当时,百度魔图与湖南卫视非常火热的《百变大咖秀》合作,推出了“PK大咖”功能,用户可以用自拍或挑选照片,通过人脸识别,去寻找与自己最像的明星,然后分享至朋友圈。
不到一个月,百度魔图就成功登顶AppStore,注册用户数从3000万猛涨到了1个亿,DAU 从250万增加到1000多万,力压美图秀秀,成为时下最热门的图像软件。
可惜的是,由于百度内部对移动端摇摆不定的态度,对百度魔图的定位也不清晰,导致魔图没能成为像美图秀秀那样的图片处理软件,而变成了一款娱乐性软件。
其兴也勃焉,其亡也忽焉。依托营销打法和功能创新一炮而红的百度魔图,生命力不过半年,就已经开始走向没落,取而代之的是魔漫相机与脸萌。
不过,这时候的百度魔图已经和昌敬关系不大了。
百度魔图上半年的爆火,作为负责人之一的昌敬,一战成名,被时任百度副总裁王梦秋调任至百度地图部门,做产品负责人,负责百度地图的产品定义、功能优化。
当时百度地图在移动端的表现很差,iOS版本经常出现卡屏、闪屏、黑屏等问题,正好需要一位成熟的产品经理,昌敬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。
与此同时,2013年7月,余凯则在百度升任IDL(深度学习研究院)常务副院长,成为IDL的实际话事人。IDL在2014年变为实验室,隶属于百度研究院,而余凯继续担任研究院执行院长。
昌敬和余凯因百度魔图结缘,又因同时升职而互引为知己。
后来,昌敬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忆称,两人在2013年9月份参加MBA课程时,曾一起“逃课”,溜到隔壁教室摆龙门阵,从刚上映的《环太平洋》谈到AI、机器人,又谈到了创业。两人此时都已升入管理层,虽聊到创业,但拖家带口创业风险很大,并且方向不明确,二人也就点到为止。
但不久之后,百度的一次人事调整,导致昌敬所在的 LBS 事业部生变,直接促成了昌敬决定出来创业。
2013年9月,百度技术副总裁王梦秋离职。
前一年,王梦秋因百度和360的大战与李彦宏产生龃龉,后因投资美丽说一事被边缘。在2013年6月的百度组织变革中,王梦秋主管的业务被切割。
三个月后,王梦秋离开百度,加入清流资本。而接替王梦秋的,是云云搜索的创始人、曾任谷歌中国工程研究院副院长兼全球工程技术总监的刘骏。
彼时昌敬所在的百度地图,隶属于LBS事业部,由沈丽负责,后者直接向王梦秋汇报。
王梦秋离职之后,沈丽与刘骏在业务上发生矛盾,LBS部门员工夹杂在两位领导之间左右为难。加上百度对客户端一直不够重视,昌敬在LBS部门工作很不愉快,在这个冬天动了离职再创业的念头。
2、做扫地机没人看好,不听劝的昌敬遇上了伯乐小米
2013年底,昌敬决定创业时,还没想好怎么做,在硬件和软件中徘徊。
曾和昌敬共事过的 Jason 告诉雷峰网,昌敬刚开始打算跟着余凯一起做车相关的硬件,但那个时候余凯还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,事务缠身没法离开,而昌敬已经决意离开百度。
做扫地机之前,昌敬曾经做过市场调研,觉得可以做:当时扫地机器人还是用陀螺仪导航,跌跌撞撞显得很笨,清扫不干净;自己学了一段时间硬件,又有软件经验,何不试一试?
当昌敬信心满满拿着 idea 去找投资人聊时,却没人相信这是个有前(钱)途的项目,更不相信一个APP产品经理搞硬件创业。
同时,身边的朋友听说他打算搞硬件创业,都劝他慎重。以他的履历,离开百度,换一家公司也能拿到不错的offer。年过三十,稳定一点比较好。
接触一圈下来,这个 idea 不被多数人看好,让昌敬产生了自我怀疑:扫地机是一个好项目吗?
2014年春,举棋不定的昌敬,一度想过再做互联网项目,自己有相关经验,做起来容易很多。
但是做过友图、魔图之后,昌敬觉得再做同样的事情,没意思,缺少兴奋点,最终还是决定做扫地机。
Jason 告诉雷峰网,昌敬这个人“不听劝,很倔”,别人劝他的话都听不进去,一定要做扫地机器人。
敲定创业项目之后,让昌敬头疼的是:怎么样让投资人 buy in 扫地机项目,并且相信一个软件背景出身的产品经理,能搞硬件?
就在这个时候,昌敬在百度的前同事高雪,推开了他办公室的大门。
2014年2月份,高雪从百度辞职,加盟小米。在百度,他曾担任百度百科运营总监,和昌敬在MBA课程上有过交集,两人关系不错,经常线下一起吃饭吹牛逼。
加入小米之后,高雪在小米投资部负责智能硬件,向小米总裁办投资负责人刘欣(小米第二个博士,毕业于加州理工,曾负责电商仓库,后转投资部)汇报。
彼时小米的IoT策略严重受挫,正因小米电视和路由器业务失利而发愁。
在雷军的指挥下,2013年底,小米成立生态链部门,由小米联合创始人刘德负责。为的就是寻找硬件团队,然后发展成为生态链企业。
据小米前员工 Ryan 透露,2014年上半年,小米生态链刚成立不久,投资部门还没有划给德哥管。因此实际上,小米内部有两支团队在寻找IoT机会。
一支以总裁办投资负责人刘欣为首,团队成员主要有高雪(硬件)、蒋文(互娱)、董雪(互联网金融)等;另一支以小米生态链负责人刘德为首,成员主要有夏勇峰(产品经理)、孙鹏(产品规划总监、小米13号员工),后续加入了刘新宇(产品总监,MIUI三剑客之一)、李宁宁(设计总监)等。
这两支团队并不孤立,刘欣团队成员有投资经验,而刘德团队成员多是工程师,懂产品;二者恰好互补,为小米寻找生态链优质标的。后来小米组织变革,两支团队实现合并。
当时小米正在与以色列AI公司 Cortica,共同合作一款P2手机,开发 Smart Camera、Smart Album功能。
机缘巧合之下,负责小米投资的刘欣,在与 Cortica 中国团队交流时,Cortica 提到了美国 iRobot 扫地机器人。刘欣便将 idea 分享给了当时负责小米生态链的夏勇峰和孙鹏。
夏勇峰系媒体出身,行业观察力非常敏锐,2013年加入小米后任产品经理,后负责小米生态链。他本人也察觉到扫地机器人市场变化,便和高雪一起寻找扫地机器人的投资机会。
高雪心想这不有个现成的?便带着夏勇峰、孙鹏两人,去找昌敬聊扫地机器人,聊得很畅快。
但由于没有 demo,即便几人想投,也无法在内部通过。因此,几人合计,先做出demo,看看效果,再决定是否投资。
2014年7月,昌敬正式从百度辞职,拉着毛国华等人,创办了石头科技。
百度 LBS 前员工 Cindy 告诉雷峰网,昌敬和毛国华在百度共事,又同有在微软的经历,并且毛国华年纪较大,处事熟稔,昌敬觉得创业需要这样一位老大哥,两人一拍即合。毛国华又拉来了微软同事吴震(任CTO),以及后续的贺航、沈睿、谢濠键等等早期的石头员工。
关于石头科技的名字,有两种说法。
一种是昌敬不懂硬件,认为硬件要扎扎实实地做,不能投机取巧,要“像石头一样稳重“,于是取名石头科技。
另一种说法是,昌敬在取名时,找到了机器人发烧友余凯,后者取名 Roborock。
石头成立之后,昌敬拉着几名创始员工,花41天做了一个激光的 demo 和草图。又买了个测试机做改装,机器能够按照草图规划路线进行清扫,其余的结构没什么改动。
8月中旬,昌敬打电话叫小米的人过来看演示效果,最终获得小米投资。
促成小米投资的原因有二:
一是当时国内主流扫地机还在用陀螺仪导航,显得很笨,使用激光之后,机器跑起来更稳健。虽然石头没有做出完整的样机,但小米看到了创新点,值得一试;
二是石头团队有微软、百度背景,是“熟人”。
石头的早期团队,大多曾在微软工作过。昌敬、毛国华等人在微软工作过,而前往看Demo的孙鹏在微软亚洲工程院工作了5年;高雪是昌敬在百度的老同事;夏勇峰则已在小米干了两年的产品经理。
敲定投资后,小米还拉来上海赫比共同投资。上海赫比是小米手机供应商,为小米提供金属边框。2014年7月,小米4首发时,大力宣传的奥氏体304不锈钢,就来源于上海赫比。
之所以要拉上海赫比的投资,原因在于赫比是 iRobot 的代工厂,是小米供应链里唯一有做扫地机经验的厂商。
赫比国际本没有投资的传统,本欲婉拒。后来刘德出面,直接与赫比董事长姚晓东面谈,终于说服赫比投资石头。
2015年3月,石头披露第一轮融资,小米旗下的天津金米投资1300万元,而上海赫比投了219万元(股权占比4.44%),此时石头科技估值约4380万元。
一年之后,上海赫比以5258万元的对价将股份出清,转让给了顺为、鼎翔等米系投资机构,纯赚5000多万元,这是后话。
在小米与赫比的投资下,石头科技账上大约有1500万元,解决了创始团队的资金问题。
与此同时,凭借着在微软、百度的经历,昌敬和毛国华又陆续找来了贺航、沈睿、谢濠键、刘小禹等人,石头科技团队正式成型。
3、硬件创业两次濒临破产,贵人相助石头绝处逢生
从创业到上市,石头科技用了6年;市值从百亿到千亿,石头也只花了一年。当人们为其戴上“扫地茅”桂冠时,没有人会注意,石头曾经两次接近破产。
第一次是做齿轮箱。
齿轮箱在机械结构中很常见,其作用是控制速度、改变力的传动方向、力矩等。对扫地机器人而言,齿轮箱就相当于大腿,缺少齿轮箱,就无法跑动,好的齿轮箱甚至能延长电机的使用寿命。
起初,石头想直接买齿轮箱,但当时扫地机市场不大,国内做扫地机齿轮箱的厂家非常少,如果搞定制设计,开模成本非常之高。
于是石头打算自己做,却又低估了齿轮箱的开发难度,并不是简单的齿轮组合,传动结构、转速设置等都有严格标准。
昌敬等人学过一段时间硬件,然而“学习”和“动手做”是两回事。虽然赫比传授了一些经验,但由于赫比与 iRobot 之间的保密协议,石头并不能从赫比那里“取得真经”。
石头先是买了市面上的扫地机,拆分之后看内部结构。昌敬起初认为做硬件就是搞组装,把电机、风扇、清洁刷装在一起,后来发现就连简单的组装都并不容易,涉及到零部件的型号、搭配、设计等。
此时的石头团队,没有任何做齿轮箱的经验,兜兜转转做了半年,1500万很快见底,也没把齿轮箱做出来。后续石头靠刘德帮助,得到一笔贷款,才缓过劲来。
首战出师不利,石头只得求助于小米。刘德又去联系赫比国际,赫比给石头指了一条明路:齿轮箱找力嘉(Vigor Precision )。
力嘉成立于1982年,总部位于香港,主要生产高精密塑料齿轮和塑料零件。更重要的一点,力嘉是 iRobot 的供应商,扫地机齿轮箱产线非常成熟。
不过,力嘉与 iRobot 签有排他协议,石头团队去找力嘉谈合作时,直接被婉拒。后来仍旧是小米出手,通过赫比找到力嘉的人,传递想要合作的意向。
时任力嘉负责人的 Thomas 不好驳面,便电邮给 iRobot 总部,询问当时掌管 iRobot全球供应链的 Oscar,是否能给一家中国企业供货,结果 Oscar 同意了。
此前,雷峰网曾分析过 iRobot 败走中国,原因之一是认为中国不可能有企业能做出扫地机,最终为自己的傲慢买单。
颇为讽刺的是,iRobot 和石头科技的齿轮箱,是在同一条产线上生产的。
齿轮箱问题解决之后,石头发现,单单是供应链,如果靠自己一个个去谈、做,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。因此,石头直接和 iRobot 的供应商谈,能谈成就直接合作,谈不成就找竞对作为替代。
在小米光环的加持下,石头的供应链很快搭建起来。
第二次是不懂结构。
硬件创业,并非简单的结构组装。即便解决了供应链,在大张旗鼓做产品时,由于不懂硬件结构,原定于2015年9月份开模的石头,迟迟无法开模。
“一开始我们不知道什么叫电子,什么是结构,找人也不知道怎么找,聊了两个小时,不知道是否符合要求...比如做结构的时候,都不知道什么是流体,还得找北航的老师来讲课...后来运气好,遇到了合适的人来公司。”——昌敬在股东大会上的对话。
前面曾提到,石头的早期团队,多数来源于微软、百度,具有很强的软件开发能力。
例如,昌敬、毛国华,是软件产品经理出身;CTO吴震曾在微软亚太研发中心做项目经理;研发总监曹晶瑛在百度是软件研发工程师;技术总监薛英男也是软件开发背景。
在这群人中,懂硬件、结构的就三人,分别是万云鹏、硬件研发总监张予青和结构总监刘小禹。
万云鹏在华为做过7年的智能手机产品经理;张予青此前在华为、海尔做过硬件研发经理,负责智能手机堆叠分析、射频电路等;刘小禹则在爱立信和诺基亚担任过高级结构工程师;但这三人强于手机,也不懂扫地机。
扫地机创业者 Johnson 告诉雷峰网,扫地机没有相关的硬件基础,即便样机放在那里,作业都抄不会。如果没有做过扫地机的经验,要想从0到1是非常困难的。
“iRobot 一开始做扫地机器人也是亏损,全靠军用盈利来支撑民用,最终才跑出来。石头融资的那点儿钱,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毫无经验的团队能把扫地机做起来。”
比如,石头一开始在设计底层结构时,用的是非模块化设计,类似于整机一体化设计,不可拆卸。好处是设计成本低,技术也更容易实现;坏处是“牵一发而动全身”,一个零部件有问题,就得重新设计制造。
并且对于消费者而言,非模块化设计在用户体验上很差,一旦机子发生故障,几乎没有自主维修的空间,维修难度也更大。
单就这个结构问题,石头改来改去做了不下7个月,模具改了好几版,但还是没能解决,产品效果也不好。
恰在石头骑虎难下的时候,2015年9月,一个名叫 Aaron Li 的人加入了石头科技,担任架构总监。
这个中文名叫李行的工程师,就是昌敬口中那个“运气好,遇到合适的人”之一。
Aaron Li曾在 iRobot 担任制造经理(Manufacturing Manager)和高级机械工程师(Mechanical Engineer),参与过Roomba 780、880系列的研发,对扫地机结构非常熟悉。
2015年5月,银星智能总经理杨志文花重金从 iRobot 请来 Aaron Li,但 Aaron Li 只待了4个月,就辞职加盟了石头科技。Aaron Li 任职之后,顺便还邀请了几位前同事加入。
有了这笔力量,迟迟无法开模的石头,终于在2016年1月开始产品立项,做第一代扫地机。半年之后,石头扫地机开始出货,8月份上小米秋季发布会。
4、雷军、刘德亲自站台,吃小米粗粮长大的石头选择单飞
2016 年 8 月,在海淀玉泉山下的健壹园酒店,小米生态链负责人刘德口若悬河,洋洋洒洒花了1个小时16分钟介绍米家第一代扫地机器人,以及背后的石头科技团队。
小米生态链负责人刘德
这场发布会的核心亮点可以用一句话概括:小米发布了一款价格只需要1699元的全局规划式导航的扫地机器人。
作为米家第一款扫地机器人(下称“米1”,小米对此寄予厚望。
早在2015年,雷军就放话称要带来一款颠覆式产品,在宣传上做足了工作;而在发布会现场,雷军亲自率领手下高管一齐压阵。
从后续的业绩看,米1于2016年9月6日正式发售,三个月创造了1.83亿元的营收;2017年则增长至10.96亿元,同比增长498.91%,速度不可谓不快。
米1出圈的原因,一是首次把全局规划式扫地机做到了1699元的价格,二是小米自带流量。
全局规划式扫地机以及LDS激光导航并非石头原创。
早在2010年,美国公司 Neato 就在其Neato XV-11上搭载了激光雷达以及slam算法,实现规划式清扫;而 iRobot 也于2015年推出了规划式清扫机型“Roomba 980”。
但这两款产品价格昂贵,售价都在1000美元以上,这对于扫地机发烧友来说,也是一个比较难以接受的价格。并且Neato XV-11在国内无货。
相比之下,米1 1699元的价格,夏季促销甚至有200元的优惠,直接在价格上形成对 XV-11 和 980 的降维打击。即便是对产品力持怀疑态度的发烧友,也愿意花不到2000元的价格来尝鲜。
米家扫地机器人
实际上,米1 的产品虽然性价比高,但产品的很多功能以及细节方面,做得并不精细。
比如,米1在标准模式下的噪音接近70分贝,类似于吹风机开了强风模式,嗡嗡嗡的声音比较吵闹;又比如,米1的爬坡能力只有1cm,一旦进入厨房、卫生间,就出不来了,必须要贴虚拟墙,设立禁区,有时这虚拟墙也不能起作用;再比如,米1的越线能力不强,经常拖拉插板线,也无法识别拖鞋等物体,常常拖着鞋子跑......
不过超低的价格,以及小米的流量,仍然让米1 大卖特卖。无数米粉的意见和建议,通过米家售后服务传递给石头团队,石头则持续迭代算法和功能,进行OTA升级。
扫地机从业者 Jones 告诉雷峰网,石头科技能发展起来,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:
首先,石头背靠小米这棵大树,不论是融资、供应链搭建,还是产品定义、设计,都能直接获得小米的资源。
石头一开始给小米代工,依赖小米的品牌及渠道,通过打性价比,成功起量;起量之后,又持续做OTA升级,在算法方面布局很早。
其次,石头吃到了激光雷达产业链和slam算法的红利。
国外的 Neato 比石头科技更早地用上了LDS,但由于激光雷达成本较高,其终端产品也维持在3000元以上的高位。
2016年,国内激光雷达产业迅速爆发,激光雷达成本持续下探,单个成本从大几百元降至一百多元,为石头科技做性价比解决了成本问题。
同时,slam 算法也走向成熟,为扫地机器人插上了眼睛,机器人能够实现更加智能的路径规划。
最后,在外部环境方面,当时扫地机做得最好的 iRobot 中国策略失败,而 Neato直到2018年才进入中国市场,客观上为石头、科沃斯等提供了发展空间。
2017年秋,米家第二代扫地机面世之后,米1 存在的问题已基本得到改善和增强,在产品力上快速接近国内厂商如科沃斯、银星,国际厂商 Neato、iRobot等老牌企业。
也正是这个时候,石头有了做自有品牌的想法。
2017年9月,石头推出第一款自有品牌扫地机S5系列,意味着石头即将单飞,因为强调性价比的小米模式,毛利率太低。作为对比,米家扫地机的毛利率仅有18.75%,而自有品牌的毛利率可高达44.87%。
实际上,在石头内部,以昌敬为首的石头团队也不甘于做代工厂。据悉,石头团队曾经常开会,主题就是讨论如何“脱离小米”。
投资人 Julia 告诉雷峰网,小米极致性价比压缩了厂商的利润空间,石头有一大批高薪算法工程师要养,创始团队也希望做自有品牌,把公司推上市,实现财富自由。如果一直给小米代工,那石头的定位显然更像是一家扫地机代工厂,单一客户长远来看不利于公司发展,业务会受到品牌方掣肘。
并且,伴随着小米生态链调整,石头早期熟悉的刘德、夏勇峰、孙鹏等人调离原岗位,新团队“不好打交道”。
小米生态链员工 Berry 告诉雷峰网,早期的生态链企业都是兄弟,关系很好。生态链调整之后,老人调离岗位,新人又不熟悉,一些业务的对接和沟通都不畅通,甚至“有些官僚主义”,渐渐的人心都不齐了。
因此,即便石头背靠小米供应链成功起量,但双方分手已是命中注定。
从2017年下半年开始,石头就已经着手逐步建立自有品牌、脱离对小米的依赖。
计划分三步,每一步都恰如其分:
第一步,先少批量生产“石头”品牌,仍旧优先给小米供货。并且这少量的品牌,直接推向海外市场。
之所以决定做海外,有以下原因:
1、避免与米家品牌在国内竞争;
2、海外市场毛利更高;
3、海外用户更看产品本身,小米的标签属性没有那么重,更容易建设品牌;
为此,石头先后与慕晨、紫光等擅长做跨境电商的经销商合作,首选欧洲市场作为出海重点。选择欧洲也非常明智,一是消费能力强,二是避开与 iRobot 竞争。
Julia 表示,许多扫地机公司做海外会选择北美市场,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。
“Roomba 在美国就是扫地机的代名词,任何想要进入北美市场的扫地机公司,都会面临来自 iRobot、Neato 的专利官司。此前银星智能就被告侵权,而不得不放弃北美市场。”
所以石头第一步出海,在目标市场、经营策略上,都没有失误,这也是石头海外能做起来的根本原因。
第二步,从2018年开始,初尝甜头的石头,进一步加码海外:一方面继续与慕晨、紫光、俄速通等经销商合作;另一方面开始自建渠道销售网络,直接与海外零售商对接。
第三步,2020年上市之后,开始全面“去小米化”。
截止到2021年,石头自有品牌已接近99%,去小米化成功;与此同时,石头境外收入达到33.63亿元,已超过国内业务。
“石头去小米化的策略,就是持续做海外,因为做国内优势不明显,始终会被认为是小米的代工厂;等到海外做起来之后,再杀回国内,彻底摆脱小米生态链。”
Julia 认为,石头单飞对小米来说是意料中事。石头上市之后,如日中天股价高达千元时,小米套现数十亿元,这笔投资已经非常成功。
对于小米和石头而言,前者获得超额投资回报,后者凭借小米渠道、供应链发家;而昌敬、毛国华等人获得财务自由。
在这场创业中,没有输家。
昌敬:一个运气极佳的人
在《金刚经》第五品里,佛祖问须菩提:“可以身相见如来不?”
须菩提回道:“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...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。”
这句话引申的含义是,世间一切事物都是“相”,人一旦“着相”,便容易被迷惑,无法看清本质,所以需要研习佛法,才能超脱。
如今的昌敬,在生活上似乎更接近于一名佛徒:穿着几十块的优衣库,挂着百十来块的包,整天研究“舍得”,向朋友传播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”的道理。
财富自由之后的昌敬,已经觉了财富这个“相”。但对于多数人而言,佛法解救不了生活的苦,昌敬创业的过程更值得借鉴。
石头仅用了6年,走过了科沃斯接近20年的路。
在这条路上,石头几乎一路开绿灯:资本、市场、技术、供应链...各种红利的加持,小米、赫比、力嘉等各路贵人相助。
用昌敬本人的话讲,石头能成功,七八成归功于运气好。
石头科技创始人昌敬(2016年米家发布会)
但熟悉石头的 Charles 告诉雷峰网(公众号:雷峰网),石头确实运气好,然而每次都抓住机会,实际上与昌敬、毛国华、万云鹏等创始团队的能力也不无干系。
比如,在当初做自有品牌决策时,石头选择先做欧洲市场,避开国内与米家竞争,又避开了专利保护最严的北美市场。等到时机成熟之后,再选择彻底脱离小米。
“一个摆脱小米的计划,行云流水,这对于组织协同能力要求很高。有些小米生态链 公司,竭尽全力想要摆脱小米,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小米的标签。”
实际上,昌敬从小米那里,得到的不仅是资源支持,而且学会了组织建设,少走了许多创业公司的弯路;后续从华为挖来的人,又带来了华为的一些文化、管理机制,让整个团队保持在比较稳定的状态。
Charles 表示,昌敬是一个想事情想得很明白的人,什么事能做、什么时候做、让谁去做,心里很清楚。
“他创业确实有运气的成分,但每一步都走得恰如其分,这未尝不是一种能力。”
如今的石头,创始团队已经逐渐淡出管理层,将权力下放给中层,给内部培养起来的员工留机会。
昌敬则每天“无所事事”,听取汇报之外,闲暇之余,读读《金刚经》、玩玩越野、踢踢足球,并在地下室摆了个台球桌,有空就去搞两杆。
40岁的昌敬,在思想上活成了60岁,在身体上活成了20岁。
本文为扫地机系列第三篇,下一篇将分析扫地机明星企业「云鲸」崛起过程中不为人知的故事,以及这家超级独角兽当下的困局。如果你有不错的观点、事实,欢迎添加作者微信 gaoling9789,一起讨论。
文中受访人Andy、Jason、Ryan、Cindy、 Johnson、Julia、Berry、Charles,均为化名。雷峰网雷峰网
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